複巢
十八世紀英國工業革命以後,城市化及隨之而來的環境污染激起了人們對於自然田野的嚮往與懷念,蒐集鳥蛋等自然物賦予了擁有者一份重建與自然聯繫的浪漫情懷,隨著收集行為的規模化,一種以鳥蛋與鳥巢為主的學門被確立為鳥卵學(Oology),當時的鳥卵學即使偶爾會在鳥類學(Ornithology)脈絡底下被零星的研究,但始終欠缺明確的科學價值,多被大眾視為一種賞心悅目的自然戰利品。爾後隨著收藏族群的擴大,鳥蛋與鳥巢近一步被視為極具交易與社交價值的收藏品項。
來到十九世紀,在國家榮譽的影響之下原本作為私人嗜好的自然史蒐藏,成為了公立博物館的必爭項目。大量的自然之物被搜羅進入博物館/私人收藏。二十世紀中期起,野生動物保護法逐步禁止私人擁有鳥卵學收藏,眾多私人藏品不得不轉向博物館,龐大的收藏一方面間接促成了日後意想不到的跨學科研究,但也導致鳥卵學逐漸離開公眾視野,成為一門幾乎被遺忘的收藏/學門。
從鄉野玩意到科學館藏,鳥卵學的曖昧和難定位,使得其可討論的面向非常的分散。蛋的完美卻脆弱,巢的平凡而偉大本自引人入勝,但背後驅動的慾望歸根不過就是“人,想要收藏/據有來自自然的漂亮東西”,簡單素樸,如此而已。
「複巢」沒有想呈現鳥卵學收藏的實體,而更像是在探究一段曾經狂熱的“收藏事件”。鳥卵學讓我好奇與著迷之處也不完全在於鳥蛋與鳥巢本身,而是其認真而任性,讓人困惑到發笑的同時,也因為其作為一門不夠嚴肅的學術,處在遺忘和重生的疊加態而獨具魅力。鳥卵學很好的懸置在美學與科學、感性與理性,可以落地到日常、歷史、民俗、造型與審美的同時也能上綱至生殖、生態、物候、結構與材料。如果殼跟巢作為一種物理容器,鳥卵學就是一種意識與情感容器,包容/圍繞著或近或遠的其他。
(此計畫前期發展於進駐英國戴芬那基金會期間,受台灣文化部及台北市文化局創作補助;於SOMA展覽由德國參議院文化與歐洲部以及台新銀行文化與藝術基金會贊助;於政大藝文中心展覽受天美藝術基金會贊助。)
一場煩蛋的視訊會議
鉛筆、色鉛筆、麥克筆、膠墨筆、壓克力墨水、紙
19.75×34.95 cm, 20.6×33.2 cm, 18.2×33cm, 19.7×30.3 cm, 21.9×34cm, 19.6×31cm, 17.9×31.8cm, 22.8×36.6cm
2022-2025
煩躁的視訊會議中我的注意力常分心,遊走到人物後方空間。模糊的背景也模糊了人際邊界,在小小視窗中窺見陌生人的私人家居,偶感尷尬但並不抱歉。
這場從鳥窩連線,沒有人類參與的視訊會議,誰召集了誰?討論什麼?誰在發言?無從得知。非人的胚胎(蛋)卻有者人的名字,因為許多鳥類本就與人共用名字。有的鳥類美好,自古就被借用作人名,也有的鳥被好事的發現者紀念成就而被冠名。
窩與家已是個體的小自然,但本能與慾望依然驅使我們探索更外的大自然。偶爾從中獲取自然紀念物,行為雖不光彩卻足以提醒我們自己並不特別。然而探索亦是打擾,非人生物之中,鳥類的“家”,其巢與蛋的精巧多變格外引人入迷。所以即使對人自己來說,成家與繁殖應屬私密的行為,(鳥的)巢與蛋們還是被從看似開放其實保有隱私的自然中暴露,無從選擇的被公開到人類面前成為收藏品、標本或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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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ggy
/ˈɛɡi/
(英,俚語) 有點惱人。
居家理/解
光固化樹酯、UV漆、UV光源、地毯
空間尺寸
2022-2025
在黑暗空間中的抽象物件是將鳥、蛋與巢以簡化的螺旋與弧形揉合而成的3D列印雕塑。隨著觀看角度變換,幻化出各種造型,整體成為不分裡外、承載/被承載的集合。雕塑在UV光照射下發出淡藍紫色的螢光,呼應鳥類可以見到UV光,並用來辨識自己的環境與蛋。
UV光固化樹酯是一種3D列印材料,透過UV光線固化成形,但也會因為過度曝光在UV光下逐漸變質甚至裂解。這種材料本身與UV光之間的雙面特質成為整件裝置的主要訊息,一種關於建構與瓦解的邊界極限,解讀入口則是地毯圖樣的侏羅紀公園/世界。侏羅紀系列的主要訊息一直圍繞著人類意圖操控自然,但自然往往不受約束而導致一系列系統性災難。這件作品第一次製作的時間背景是2022年Jurassic World Dominion上映之時,原本計畫在2021上映,是眾多受新冠疫情影響延遲的項目之一,對照標題的“Dominion”亦是一種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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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窩(亞馬遜版)
63×42cm 三張,54×81cm 一張
2022
2022年我得到機會前往位在亞馬遜地區的瑪瑙茲駐村十天。當時我帶著一顆3D列印雕塑。其中一晚,一位短期訪問的昆蟲學家帶我們在晚上夜遊,他用UV光照出了許多原本看不見的昆蟲。最後一晚,我把我的那顆3D列印雕塑也帶到雨林拍下這些照片。
窯生蛋:一顆戴勝的拓樸
Wagner & Apel陶瓷收藏、蛋彩、高清錄像、白瓷、樹酯、石頭蛋、UV印刷於矽酸鈣板、紙模型
空間尺寸
2022-2025
從拓譜學的角度,每一尊翻模製作的陶瓷鳥,封閉且空心結構與一顆蛋並無二致。換個角度來說一顆蛋是否也可以當成在鳥肚中燒製的陶瓷?
對戴勝的興趣溯及製作<馴國>時對於國家動物(National animals)的研究,這種鳥在2008年被票選為以色列的國鳥。它其實是一種評價很兩極的鳥,好得一面是外型極富觀賞性,讓它在中西文化中都留下諸多神話與傳說;負面的是它常在墓地築巢,以及會將糞便與惡臭分泌物塗抹在鳥巢作為防禦手段的生態習性。
我在跳蚤市場買到一尊Wagner & Apel出廠的戴勝陶瓷。我將陶瓷掃描成為3D檔案,將貼皮重新以蛋彩描繪,透過材料語言象徵性的將內外翻轉,以軟體重複做自動填滿,因為每次運算都會有微小的差異,圖檔串連撥放後得出近似流動質感。。爾後這張蛋彩化的貼皮重新貼回,製成紙模型供觀眾拿取。模型的另一條發展路徑則是放大成接近真鳥大小,再透過反覆的分辨率增減衍生出八件模型,演示了一種從鳥型到蛋型的過度,中途帶有向布朗庫西的現代主義雕塑的致意。找尋鳥與蛋的造型交集區,也關乎鳥卵學研究中對母鳥和蛋形之間關係的一種猜想。這套模型最後再分別以透明樹酯以及白瓷製作,成為實與虛、裡與外。

鳥卵學與其他
14分25秒,單頻道
2025
以2022年在「班普敦懸崖」的漫走串起與鳥卵學有關的旅行。「班普敦懸崖」是當年鳥卵學熱潮的重要源頭,如今已經是自然保護區。順著恐龍作為第一種下蛋動物的線索,片頭剪入了倫敦近郊的「水晶宮恐龍公園」,這些恐龍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恐龍塑像,由於知識的落差出現了許多造型謬誤,以此作為線索暗示了鳥卵學難以言說的荒謬感還有介於業餘興趣和嚴肅科學之間的混沌空間。
影片中段來到了「斯卡布羅博物館與畫廊」以及「自然史博物館特林分館」。斯卡布羅的館員向我展示了當年的採蛋工具;在特林則是數個存在標記誤差的福爾摩沙鳥巢標本,並從這些福爾摩沙鳥巢背後引述出了稍稍觸及台灣歷史過往和人類世來臨前兆的小小分支。在這些圈圈繞繞的背後,其實意圖去釐清與思考的還是關於「人與自然」、「慾望與收藏」之間的矛盾關係。
(線上連結將在12月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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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元
32×32cm | 相紙 | 2016
平衡與調味(柏林貝塔寧)
64×96cm | 相紙 | 2017
平衡與調味(倫敦戴芬那)
68×45.3cm | 相紙 | 2022
我有一盤收集而來的各色石頭蛋,收集這些石頭蛋的動機只是覺得漂亮好玩。當初我曾設想要在四處旅行的過程中去蒐集各地方的石頭蛋,但後來我發現這些特別漂亮的石頭早已經與地方無關,多半是在商業運作下跨國開採,集中生產再分銷的現代產品。
後來我將它們帶到了駐村的地方。駐村的機構多半廣泛接待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長久下來累積了各種異國調味品。我小心翼翼地將收集的石頭蛋立在廚房的一角,將石頭蛋與相近的顏色匹配,讓它們像是某種儀式隱身在調味料之間。料理與立蛋都重在平衡,而味道與石頭都是今日世界流通的日常。






















































